原文

　　漢周苛樅公死節(jié)

　　卻說季布、龍且領(lǐng)人馬追趕漢王，連趕三日，追趕不上，軍士疲乏，暫屯兵于鄭村。有前哨人來報：“漢王人成皋，有英布、彭越兩路救兵將到，楚兵不敢前進(jìn)。”季布曰：“漢王既有救兵，不可追趕，不若回滎陽，與霸王會兵，或保彭城，或攻成皋，隨霸王定奪。”龍且曰：“將軍所見，正合吾意。”即撥轉(zhuǎn)人馬回滎陽，來見霸王。具說漢王入成皋，有英布、彭越二處人馬救應(yīng)，因此不敢追趕。霸王曰：“彭城空虛，無人看守，如攻成皋，一時便難取勝，不若且取了滎陽回彭城，再整精兵破成皋，擒劉邦不遲。”遂分付三軍，加力攻打滎陽四門，限五日內(nèi)要攻破。項王催打東門，季布催打南門，龍且催打西門，鐘離昧攻打北門，四門金鼓振大，火炮火箭云梯各項，一齊攻打。城內(nèi)有周苛、樅公晝夜巡視，嚴(yán)督軍士防守，灰瓶石子蠻牌周圍遮架，攻打五日亦不能下。

　　卻說魏豹因漢王饒死，罷閑在滎陽住居。見霸王攻打城不下，遂乘馬帶領(lǐng)從人，到城上與周苛、樅公曰：“漢王棄城而走，以滎陽為廢地矣！二公堅守而不降，徒自受苦，似無益于國家。倘城一破，二公能與項王為敵乎？”樅公、周苛大怒曰“汝乃反覆小人，狗彘不如，乃敢妄為議論，以惑軍心！且漢王臨行，以滎陽付吾二人，我二人足能堅守。今未經(jīng)數(shù)日，即開門投降，茍圖富貴，不恤大義，上負(fù)君恩，下負(fù)民望，有忠心以報國顧如是乎？我頸可斷，此志不可移也！留汝終為后患。”即揪住豹發(fā)，一刀斬于城上，梟首以示三軍曰：“魏豹欲內(nèi)應(yīng)，因而斬之。汝等當(dāng)用心守城，勿懷二心！”眾軍士曰：“愿同二位將軍死力守拒，決不敢退避。”項王聞知，愈加忿怒，命諸將殿督攻打。只見城內(nèi)，筑起土城來，以示重壘嚴(yán)固，楚軍見之，各有退志。

　　又過十日，城益不能下。霸王召項伯、鐘離昧等計議曰：“滎陽久不能下，爾等有何法？”項伯曰：“攻城之法，惟患軍士不肯用力耳。若一人舍死，舉火燒毀城樓，眾軍士一擁而上，城必破矣！若遷延日久，漢王會請侯而來，滎陽終非楚有也。”霸王曰：“今日務(wù)要攻破！”遂督率諸將，急催三軍上云梯攻城，城上石子灰瓶打下來。眾楚軍方欲退后，霸王大怒，命諸將各持槍亦攀躋而上，初被打傷數(shù)十人，隨后楚軍一擁齊上城來，這些漢兵攔阻不住，周苛、樅公欲急刀舉往下齊砍，早被龍且左執(zhí)蠻牌，右手舉槍，架住寶刀，一躍而前。眾軍士陸續(xù)隨后，盡數(shù)上城，將樅公捉住。周苛下城，整點人馬，與楚交戰(zhàn)。季布、鐘離昧將東門角樓放火起來，早塌下一角，城即時破矣。楚兵趁勢一齊殺進(jìn)城來，周苛如何抵當(dāng)?shù)米。勘嘉鏖T而走，龍且一馬隨后追趕不題。

　　且說樅公被眾軍士捉住，來見霸王，霸王曰：“量汝一匹夫，有何武勇，力敢抗拒天兵？今被擒來，若肯委心歸降，即封汝為滎陽太守，仍令管領(lǐng)滎陽郡事。汝心下如伺？”樅公曰：“城破被擒，勢窮力竭，有死而已，豈有歸順之理？請王早賜誅戮，以全臣節(jié)！”霸王見樅公忠義慷慨，甚憐之。又令季布從容說曰：“大丈夫建功立業(yè)，以成美名，乃為豪杰。豈可甘受其死，而寂寂無聞于世，寧不甚可惜耶？”樅公曰：“生順?biāo)腊玻┣蟠诵臒o愧耳！吾今竭力守城，已盡此心。楚兵勢盛，蹴爾城破，非我志衰氣餒，乃力不能支也。汝今委曲下說辭，欲我歸降，今日雖降，明日又叛矣！惟知有漢，不知有楚，忠心不二，萬金不易也。”季布見說樅公不動，回見霸王曰：“樅公心如鐵石，延頸不避其死，且云今日雖降，明日又叛，觀此言則不欲歸降可知矣，陛下何必重留意耶？”霸王曰：“彼既不降，命左右牽出斬之。”樅公臨死之時，神色不變，眾軍士莫不嘆惜。

　　龍且追趕周苛前到大林，只見周苛勒馬橫刀，單等楚兵到來。龍且迫至，大呼曰：“周苛！爾漢王已逃難不知所往，孤城已破，妻子被擒，爾何抗拒天兵，不早歸降，何癡愚之甚耶？”苛曰：“為臣死忠，為子死孝，城破失守，此心已負(fù)愧多矣，若復(fù)俯首歸降，何面目立身大地間哉？”揮刀直取龍且，龍且大怒，舉槍拍馬交還，戰(zhàn)在一處。約斗二十回合，周苛撥馬望大林中逃走，不防樹枝鉤住戰(zhàn)袍，急難脫身，龍且馬已近前，舉槍高叫曰“汝若歸降，免汝一死！”周苛猶將手中刀，欲斷樹枝，急要奔走。楚兵大隊人馬俱到，圍住大林，將周苛捉住。龍且?guī)ьI(lǐng)回楚營見霸王，王曰：“樅公已降楚矣，汝若歸降，仍封汝為萬戶侯。”苛曰：“樅公、紀(jì)信與臣，皆漢廷人物，豈肯依從暴楚而茍延性命耶？”霸王大怒，令左右急設(shè)油鑊，將周苛烹之。

　　霸王大怒進(jìn)城，欲盡將滎陽百姓屠之，項伯止之曰：“不可！陛下所與爭鋒者，漢也；百姓皆陛下赤子，初無罪焉，若盡屠之，不亦傷天下之心乎？陛下可撫恤以安其心。暫住數(shù)日，仍取成皋，以絕劉邦歸路，使無所往，邦必降矣。劉邦降，再遣兵救齊，使為羽翼，則楚不孤立而大事定矣。”霸王從其言，暫屯兵于滎陽，整點人馬后取成皋不題。

　　卻說漢王屯兵于成皋，召張良、陳平計議曰：“韓信、張耳久住趙地，聞吾前日在滎陽受圍，亦不來救應(yīng)，見今差人取英布、彭越二處人馬，又不日到來。昨聞滎陽已被楚兵打破，樅公、周苛死節(jié)，早晚霸王決來攻取成皋，如之奈何？”良曰：“取英布、彭越已一月矣，日下將到。大王可差人往彭城，遙為之勢。項王聞攻取彭城，在此決不敢久住，此謂擊彭城所以解成皋也。”王即日差王陵往沛縣葬母，以慰久懷，就與精兵五千攻彭城，從僻路星夜進(jìn)發(fā)。

　　且說霸王傳旨，大兵自滎陽起行，前來成皋，離城二十里安營。次日，霸王親來城下，調(diào)度人馬攻城。漢王因見楚兵在滎陽，離此不遠(yuǎn)，知楚王定來攻取成皋，預(yù)先準(zhǔn)備韓信所置戰(zhàn)車，周圍排設(shè)嚴(yán)密，專等楚兵到來，霸王到城下，調(diào)遣人馬，只見成皋西門密排戰(zhàn)車，嚴(yán)整隊伍，知漢兵有準(zhǔn)備，不敢徑來攻打，離城十里遠(yuǎn)，金鼓大作，搖旗吶喊，若有攻擊之勢，而不敢近城。漢兵亦扎住不動，兩邊相拒數(shù)日，俱未交戰(zhàn)。

　　忽彭城有人來報：“王陵領(lǐng)兵攻打彭城甚急。”又有人報：“彭越斷截楚糧道，見今取外黃十七縣。”又有探馬來報：“英布大兵已過南溪口，離成皋不遠(yuǎn)。”一時三處報來。霸王召項伯、鐘離昧議曰：“成皋既不可遽下，彭城又恐有失，英布救兵又到，楚兵首尾不能相應(yīng)，諸將有何良策？”項伯等曰：“不若今晚徐徐退去，誅彭越于外黃，抵英布于南溪，拒王陵以守彭城，此救急一時之計也。惟陛下熟思之！”霸王從其言，即分付：“今晚三軍漸次退回，朕親自斷后。”不知楚兵如何退去？且待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