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
淹廢丘三秦悉定
且說當夜章邯急奔入廢丘，因肩上中箭，疼痛不止，令醫(yī)士敷上藥，用白絹縛了，臥病不起；傳令三軍各用心守把四門，又星夜差人各郡縣調(diào)兵防護不題。
次日，韓信催動人馬，把廢丘四門圍了，傳令諸將，照隊伍各安下營寨，預(yù)備攻城之具，晝夜攻打。這廢丘乃周舊故城也，周圍都是高山，山麓之下通白水大江，城池堅固，墻垣宏闊，攻打甚難。叔孫通、張倉等入中軍與信計議曰：“廢丘一時攻打不下，各郡縣漸次調(diào)兵防守，倘董翳、司馬欣再遣兵來協(xié)助，城愈難破矣，請元帥思之?！毙旁唬骸拔嵩诖嘶I度已定，諸君所見，甚有理，料一二日便見破打廢丘之計，且未可與諸公明言也?！笔鍖O通等退帳。當晚韓信同曹參帶數(shù)健卒，來到廢丘城后高處，密指與曹參曰：“此城下水自西北方而來，環(huán)東南而去，其流甚急，汝可帶領(lǐng)一千人，各具囊沙，壅住水口，使水不得順流而下。其水訣倒轉(zhuǎn)沖入廢丘，不一時廢丘入魚腹矣?！辈軈⒌昧睿且诡I(lǐng)一千人陸續(xù)暗暗到廢丘東南河口邊，以囊沙壅住水口。況八月之時，秋水正泛漲，一壅住水口，那水不得順流，直沖入廢丘城來，四邊墻垣，俱是山石壘就，遇水一沖便倒，四邊水聲如萬馬奔騰，勢如山倒。韓信人馬連夜傳令，暗移住西北高阜處扎營。
章邯正打聽韓信移營消息，忽四邊水勢洶涌而來，無法攔阻。邯大驚，急同季良、季恒、呂馬通、孫安一干眾將帶領(lǐng)家小，從北門水淺處，各棄馬沖殺出，徑奔桃林大路逃難。韓信引大軍追趕，見水勢漸近，恐淹沒人馬，傳令且扎住營；一面分付曹參放開河口，流通水道。半日之間，水勢俱下，入城安撫百姓畢，奉迎漢王車駕入廢丘。鄰近郡縣，望風(fēng)歸降，王大喜。
卻說章邯夜走桃林，漢王入廢丘安撫百姓，各郡縣歸附，雍地悉定。有中秦董翳、司馬欣兩家得雍王飛報，要起兵救授。不一二日，又有人報，韓信用水攻已破廢丘，邯夜走桃林，各郡具已歸漢王，早晚來攻打中秦，翟王董翳聞報，與謀士李芝計議曰：“韓信初破廢丘，兵勢大振，況櫟陽人馬不多，恐難為敵，須會合塞王，二處同力御漢，再遣人去奏知項王，早發(fā)兵救援，庶保守中秦。”言未畢，有人來報：“漢兵卷地而來，所過郡縣，望風(fēng)歸附，已到劉家鎮(zhèn)，離櫟陽止百里遠，請大王急出迎敵。”
董翳遣大將耿昌、副將吳倫，領(lǐng)兵一萬，出城五十里下寨，以防漢兵；自領(lǐng)兵一萬，離城二十里下寨。見塵土起處，漢兵到來，耿昌、吳倫二將領(lǐng)兵出戰(zhàn)。遙望漢陣上門旗開處，韓信躍馬近前，高叫：“二將早早受降，免汝立見誅戮！”二將大怒，各舉兵器，徑奔韓信殺來。韓信背后，早有兩員大將，各挺兵刃，縱馬出陣，旗上大書一個是舞陽侯樊噲，一個是絳侯周勃。二將出馬，與耿昌、吳倫對敵。二十來往回合，樊噲賣個破綻，讓耿昌一刀砍將入來，被樊噲手起一戟，刺耿昌于馬下。吳倫見刺了耿昌，無心戀戰(zhàn)，放馬逃回。韓信揮動三軍，將楚兵大殺一陣，徑趨櫟陽城，正遇翟王董翳。
韓信出馬當先答話，董翳曰：“雍王誤中奸計，廢丘失守，以此小人得志，遂爾猖獗。若我救兵應(yīng)援，汝已受擒多日矣?！毙藕仍唬骸叭瓴贿^邯一仆吏耳，邯已誅戮，汝何人，乃敢鼓唇舌耶？”翳大怒，縱馬挺槍，直取韓信，韓信揮戟來迎。二將戰(zhàn)未數(shù)合，樊噲、周勃二馬急出，兵器夾攻，董翳抵敵不過，望后陣便走。早有漢將辛奇、灌嬰領(lǐng)韓信密計，各領(lǐng)精兵三千，繞櫟陽東路，在后殺來。董翳見兩邊人馬圍住，鼓聲振地，匹馬殺出，才近城下，后面喊聲大振，又圍繞上來，重重疊疊，都是漢兵，無計可脫。韓信傳令軍士大叫：“董翳快降，饒汝一死！”董翳下馬搠槍，高聲呼曰：“勢窮力迫，情愿投降?！北娷娛窟M前將董翳拿了，四邊人馬，各依隊伍。
韓信回到中軍坐定，軍士押董翳到帳下。韓信急出帳，以手扶翳上帳，命左右設(shè)坐，董翳拜伏在前曰：“亡國之俘，受擒麾下，得賜收錄，已為再生，豈敢與元帥行賓主之禮耶？”信曰：“賢公乃秦名將，受封為王。今不棄歸漢，三軍免鋒鏑之傷，百姓領(lǐng)安康之福。得事明君，不失舊爵，同為漢臣，何分彼此？”翳見韓信如此厚德，遂入帳就席而坐。信曰：“賢公既為漢臣，有一言奉告：見今塞王司馬欣，建都高奴，聞漢兵臨境，定領(lǐng)兵出迎，勞師動眾，非兵之善者也；意欲煩賢公修書一封，致之塞王，早來納款，歸降漢王，仍照舊封爵，以共扶王室，豈不美哉？”翳曰：“請元帥大軍進城，安撫百姓，某即修書，差謀士李芝，前赴高奴，說塞王歸漢。未知尊意以為如何？”信曰：“大兵正要進城?！彪S傳下將令，著后隊人馬進城住扎，其余盡數(shù)進城。董翳策馬到城下，方欲叫門，只見城上已豎起降旗，城門大開，兩邊百姓，俱設(shè)香案迎接漢兵。韓信吩咐三軍，不許騷擾百姓，四門張掛告示，曉軍民人等知悉。即令董翳修書，差李芝前赴高奴去說司馬欣歸漢。
一日到高奴，離城三十里外，司馬欣早安下營寨，以防漢兵。李芝到城下，即傳報進城，塞王隨即著李芝進見。李芝將翟王書呈上，塞王拆書，書曰：
翟王董翳再拜塞王麾下：秦惟無道，諸侯離散，楚兵西來，勢不可敵，比時從雍王之命，率乓歸降，實出不得已也。方今漢王寬仁大度，天下屬心，初約入關(guān)，即當為王，后楚背盟，左遷南鄭，天命靡常，惟歸有德，起乓東征，所向無敵。韓信用兵，仿佛孫吳，明修棧道，暗度陳倉，智取散關(guān)，水涌廢丘，席卷而來，勢如破竹。某順天意，昨已投降，蒙款以賓禮，不失王爵。恐王孤立，終難自保，唇齒之邦，互相寒暖，同用其濟，思難為命，差幕賓李芝馳書上聞，惟王鑒納。不宣。
塞王看罷書，大怒曰：“未曾與胯夫交兵，便束手歸漢，豈大丈夫之所為耶？”遂將書扯碎，喝令左右將李芝叉出。芝嘆曰：“大王兵不滿數(shù)萬，將佐不過數(shù)人，二秦已破，高奴孤立，項王遠駐彭城，鄰邦為敵國，大王智不及韓信，勇不及樊噲，一敗之后，有家難入，有國難投，那時追想翟王之言，則亦晚矣！大王幸思之。”塞王拔劍益怒曰：“汝量我無智勇，我今出陣，務(wù)生擒樊噲，立誅胯夫，汝當受我一劍！”芝曰：“大王如與漢兵對敵，莫說擒樊噲，殺韓信，若是沖他一陣，得他一卒，那時大王就將臣殺之，以正欺誑之罪，臣不怨悔也?！比醣愫糇笥覍⒗钪ケO(jiān)候，即傳令點押軍馬，先差副將劉林、王守道領(lǐng)兵一萬為先鋒，次后司馬欣領(lǐng)兵四萬出高奴，投櫟陽來不遠下寨。
早有跟隨李芝軍士聞塞王扯碎來書，將李芝監(jiān)候，星夜回櫟陽，將前事備細說了一遍。董翳亦怒，徑來中軍，說與韓信，信嘆曰：“量此無智匹夫，如砧上肉耳！吾當擒之?！毖晕串?，有探馬來報，司馬欣高櫟陽五十里下寨。只見樊噲聽得董翳說道司馬欣務(wù)生擒樊噲。噲咬牙切齒，急到信前曰：“某情愿與司馬欣決個勝負，務(wù)要拿來見元帥，以雪此恨?！毙旁唬骸皩④娙缫ィ矣忻苡嫞仨毴绱巳绱?，方可取勝。”樊噲得令，當晚來董翳營計議曰：“某想司馬欣甚是無禮，將賢公書扯碎，又將李芝監(jiān)候，若不定計捉來，以塞其口，反被他訕笑?！倍柙唬骸皩④娪泻我娊?？”噲曰：“若要捉司馬欣，須要將公的親人，縛綁了我，同心腹百人，今晚去欣寨投降，彼必收錄。明早公可來營索討，彼必出營答話，我等隨后一齊上去，決然捉欣。彼一軍無主自亂，而高奴亦可破矣?！濒柙唬骸拔嵊虚L子董式，極其驍勇，公可縛去，假作投降，彼方準信；若其余者，恐彼不信也?！眹埓笙?，即時點健卒一百名，同柴武雜在亂軍卒中，變其尋常服色，徑從櫟陽僻路來。行五十里，早到欣寨。伏路小校審問來歷，傳報司馬欣。欣曰：“著進來！”噲進營見欣畢，便說：“我等原是楚兵，隨翟王鎮(zhèn)守櫟陽，不想翟王歸降了韓信，我等終日思想故土，幾時得到楚地，昨日差他長子出城，探聽大王消息，我等眾人灌得他大醉，捉來投獻大王。”司馬欣看是董式。大罵曰：“汝父與我同受霸王封爵，卻如何背叛歸漢？且押去與李芝一處監(jiān)候，等捉了董翳，一齊解赴彭城，今晚且收在營，明日發(fā)落?！北娙税萘?，出外伺候。
次日早，董翳領(lǐng)人馬來，搖旗吶喊，請塞王答話。有先鋒劉林、王守道，見是翟王，且不敢攔阻，傳報與司馬欣。欣全身冠帶，一馬當先，與董翳相見。翳大罵曰：“汝不知天時，不曉存亡，想項羽殺了子嬰，坑了降卒，正是我等仇人。我今背楚歸漢，深合天道，我有書曉知汝，汝卻扯碎我書，監(jiān)我謀士，昨夜又捉我長子！前日敢說生擒樊噲，立殺韓信，汝若敢與樊噲對敵一合，我即當下馬受縛?！蹦撬抉R欣聽了這話，便大叫曰：“汝便著樊噲來，我與他對敵?！币谎晕串?，背后一人走上前一把揪住，拖于馬下，便叫曰：“我便是舞陽侯樊噲也！”那一百軍卒，同柴武各執(zhí)兵器，高呼曰：“汝等眾軍卒，若早降漢，俱免其死。”眾軍卒齊聲曰：“情愿降漢?！庇邢蠕h劉林、王守道，見不是勢頭，急率三軍來救，有樊噲、柴武同董翳各執(zhí)兵器來戰(zhàn)二將。二將見捉了司馬欣無心戀戰(zhàn)，只要逃走，卻被三將戰(zhàn)住不肯放，無路回轉(zhuǎn)，槍法早錯亂不定，樊噲便刺下劉林，柴武便捉住王守道，三軍倒戈卸甲，情愿歸降。眾軍卒押司馬欣等赴中軍報功，一邊放了董式。
韓信便喚軍士，押過司馬欣來，信曰：“楚王乃秦之仇人，漢王曾有大恩于秦，汝曾為秦將，當為秦而歸漢，此乃順天者昌也，昨翟王有書傳達，乃敢口出狂言，略無忌憚，今被擒來，有何理說？”司馬欣低頭不語：董翳、樊噲眾將勸曰：“塞王誤受楚將，非得已，今到麾下，愿元帥寬恕，仍望奏過漢王，照封王爵，料彼傾心事漢，決無二心也。”信著武士放起司馬欣來。欣向韓信拜謝畢，與眾將相見，韓信差人傳報與漢王，說今櫟陽、高奴二處悉定，請車駕安撫三秦，復(fù)進取關(guān)中；一面?zhèn)鲗⒘睿娺M高奴城，張掛傍文，曉諭百姓，放了李芝：有探馬來報，漢王車駕高廢丘，過櫟陽，安民三日，前來高奴，與元帥約會，復(fù)取咸陽。未知如何，且看下回分解。